一些福音派基督徒正在離開新教,轉向其他傳統
2024年08月19日
(作者 Andrew Voigt)近數十年來,新教徒轉身加入羅馬天主教和東正教的趨勢顯著,且持續成長。近期最引人注目的人物是川普的副總統競選配搭J. D.范斯(J. D. Vance)。
但也不只他一位知名人物。范斯只是名單上其中一位——有越來越多高知名度、神學上保守的基督徒從原本的新教背景(通常是福音派)轉身加入這些更具宗教禮儀性質,或更「高教會派傳統」的信仰。
福音派神學協會(Evangelical Theological Society)前會長Francis Beckwith於2009年成為天主教徒,前聖公會主教Nazir Ali近期也回到他年輕時加入的天主教。其他最近加入天主教的名人包括創立Capturing Christianity(一個很受歡迎的YouTube頻道)的主持人Cameron Bertuzzi、歷史學家Joshua Charles,以及《First Things》網站的創辦人John R. Neuhaus。過去改信東正教的知名人士則包括Hank Hanegraaff (《聖經有解答》電台主持人)、路德宗學者Jaroslav Pelikan,以及前英國主教Kallistos Ware。
當然,每個趨勢總是存在例外——就像著有《失望:我為什麼離開東正教牧師職位和教會》的前東正教牧師舒平(Joshua Schooping),以及轉信基督新教的前天主教徒卡斯塔爾多(Chris Castaldo),他於去年出版《為什麼新教徒要轉信?》一書。
這種現象在無宗派背景的教會內則似乎不那麼顯著。根據本刊之前的一篇文章報導,在過去50年裡,「前羅馬天主教徒」在無宗派背景的教會內比例從6%增至17%。此外,2014年皮尤研究中心(Pew Research Center)的一項研究強調拉丁美洲天主教徒轉信新教的逆向趨勢,這表明「新教徒改信」可能是地理性的趨勢(例如僅發生於北美)而非全球性的趨勢。
儘管如此,羅馬天主教仍是全球最大的單一基督教傳統,擁有超過十億的信徒,東正教則是第二大基督教傳統,擁有超過2.6億信徒。根據東正教研究學會(Orthodox Studies Institute)近期一份報告,美國東正教信徒人數在過去幾年間有所增加,其中多數來自前新教背景的信徒(65%),並且表示自己是基於神學理由改信東正教(60%)。同樣地,天主教新聞社(Catholic News Agency)最近也報導美國許多教區的歸信人數增加了30-70%。
美國有越來越多新教徒對美國的福音派感到不滿,這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這其中當然包括因知名領袖或機構發生性侵醜聞後幻滅,以及對巨型教會和「名人牧師」運作模式裡教會企業化和消費主義的反感。此外,解構運動、主流進步主義,以及許多其他力量都為21世紀的新教帶來壓力。
但其他教會傳統本身也有其吸引力。儘管我們不可粗劣的將兩者混在一起看(天主教及東正教在重大的教義上確實有所分歧),但對那些對新教感到幻滅的人而言,這兩個教會傳統吸引人心的部分確實有相似之處。
東正教與羅馬天主教的基礎元素包含豐富的傳統及清晰的教義。相較於現代福音派,這是相當吸引人的,因為福音派甚至對自己的神學傳統也常表現出一種健忘症,而這種健忘症常導致歧義與分裂。然而,我相信新教在歷史上並非一直都是這種樣貌,這反而是今日教會領袖之間缺乏組織領導力、教義共識和合一的心。
那些覺得天主教和東正教吸引人的人也有個共通點,就是渴望對禮拜儀式和聖禮有更深的敬畏,這兩個教會傳統在這些實踐上往往比新教更神秘、更有神學反思、且更令人肅然起敬。除了與聖餐變體教義上的分歧外,我們都應能欣賞這種對聖餐及其他聖經規範的深深敬畏之心。然而,多數新教徒並沒有意識到,許多初代宗教改革家,如路德和加爾文,對主的晚餐和洗禮也有著類似的高度重視,並且我們不用花費多大的力氣就能在新教傳統內恢復這些新教歷史上的觀點。
總體而言,羅馬天主教與東正教在維繫基督宗教豐富的遺產方面做得較好,他們之中更古老的教理問答(catechisms)及更廣泛的神學根源回溯,對那些從新教船上跳下來的人而言很有吸引力。如果你走進典型的美國新教教會,提到除了奧古斯丁以外的教父,如金口約翰(John Chrysostom)及愛任纽(Irenaeus),我敢打賭,多數會眾都不知道這些教父對基督教的貢獻。然而,這些人物並非僅是天主教和東正教傳統的一部分,他們也是新教傳統的一部分。
可悲的是,這種無知常常被用來作為教派間爭論的武器,很少有新教基督徒做好足夠的準備。新教的護教學者和神學家將大部分精力放在對抗無神論和世俗主義上,而羅馬天主教的護教家在推廣他們的傳統、教義和教條時,則更傾向於宗教對話——實際例子如《Catholic Answers》,這類組織能接觸到廣大的人群並有影響力。
近期,在受歡迎的新教護教家弗蘭克·圖瑞克(Frank Turek)的播客,他與羅馬天主教護教家吉米·阿金(Jimmy Akin)進行的對話裡揭露了圖瑞克對新教徒與羅馬天主教徒在教義上的差異的無知。圖瑞克說,「老實說,我很希望羅馬天主教會是真正的教會。我並不反對它。我很希望它是真正的教會。只是我沒有看到這一點。我很高興知道如果我們用詞準確,至少在我認為最重要的事情上——也就是神學上的稱義(justification)問題——我們是有共識的。」
我非常敬重圖瑞克,尤其敬佩他對當前文化和社會議題的參與能力。然而,在與阿金的討論中,我不禁覺得圖瑞克完全不在同個頻率上。首先,新教與羅馬天主教對稱義的看法並不一致。
這顯示出,即使是受歡迎的新教發言人,似乎也無法準確分辨我們在神學上的差異,並溫和地就我們在教義上的區別參與對話。新教領袖應該提供更好的範例,展現我們應如何回應非新教傳統的信仰主張──無論是在講台上還是在公共場合。否則,我們將繼續看到新教的信仰危機,看到人們質疑自己的信仰身分,甚至轉身加入其他基督教傳統。
所以,如果羅馬天主教和東正教看起來有更豐富的教會體制,我們為何要繼續做新教徒呢?
首先,新教鼓勵參與大公教會的合一。作家加文·奧特倫德(Gavin Ortlund)在他的播客《真理合一》(Truth Unites)其中一集指出,新教傳統本身適用於基督的身體在全球各地的普世性/大公性。在歷史上,羅馬天主教和東正教的信仰主張往往具有固有的排他性,並且強烈譴責圈子外的人。另一方面,新教有更大根基於信仰的理由肯定其他教會傳統也持守的正統基督教教義,如三位一體、基督的復活、赦罪及贖罪的工作。
每個人的靈魂都渴求一種深刻的歸屬感,這種歸屬感植根於比我們自己所能創造的任何事物還更偉大、更深刻的事物。而這種永恆的歸屬感,正是基督在過去兩千年來透過祂的教會提供給基督徒的最大的禮物之一。在耶穌裡面,我們與所有其他基督徒有永恆的連結,因為我們在同樣的恩典、憐憫和救贖裡同工同行在天路歷程。
其次,新教信仰有來自基督教歷史傳統的支持,而不是反對。許多羅馬天主教徒與知識不足的新教徒都相信一個常見的錯誤觀念,即認為新教與古代教會的信仰內容不一致。例如,《Catholic Answers》不斷重述羅馬天主教神學家盧雲神父(Henry Newman)的名言:「人若深諳基督教歷史,就不會再是名新教徒。」對不了解根基於基督教歷史傳統的宗教改革及新教論點的平信徒,這類名言似乎很有說服力。然而,一旦我們深入檢視宗教改革家的著作,便會發現故事的另一面。
事實上,與羅馬天主教和東正教所聲稱的相反,初代教會有許多教導更接近新教的教導。當路德和加爾文等宗教改革家在16世紀反對羅馬教義裡歪曲的教導時,他們透過自己對教會歷史的深厚知識,回溯到初代教會教父的教導。舉例來說,他們譴責羅馬天主教和東正教在西元一千年左右開始接受聖像崇拜這種聖經教導之外的宗教操練。
然而,今日多數的新教徒在與其他基督教傳統裡受過良好教導的信徒討論新教的歷史時,既無能又無力。在面臨著艱鉅的道德及對宗教的挑戰的21世紀,美國新教徒必須信實地研究教會歷史,以回歸我們深厚的歷史根源,並恢復我們豐富的聖而公之性(catholicity)。正如本刊之前一篇文章所強調的,儘管我們在神學上有不同意見,福音派仍可向像托馬斯·阿奎納(Thomas Aquinas)這樣的神學家學習。
最後,開創新教的宗教改革家們在他們的努力之中達成一個重要的目的:雖然新教並不完美,但新教清除了在前16個世紀中滲入教會的非使徒教導和非聖經教導的教義和教條。我深信,如果新教基督徒研究宗教改革背後的驅動因素,他們會對那段時期存在的一些不合乎聖經的教導感到驚訝。我擔心許多新教徒甚至不知道他們自己所相信的是什麼,也不知道為什麼宗教改革是當時必要的矯正。
舉例來說,雖然每個基督教傳統都聲稱相信上帝的恩典,但我相信新教所提倡的最符合聖經及使徒教義的教導,就是對上帝的恩典的倚靠──作為得救的唯一條件——與人類的行為無關。我知道這可能是個有爭議的聲明,並且在這個議題上還有許多必要的討論,而我們在此沒有足夠的篇幅探討。但我堅信,聖經裡關於上帝的恩典與人類自身的功勞無關的教義,在完整的敘事下,是你可能會因著離開新教傳統而離棄的教義。
在奧特倫德的播客中,前東正教牧師舒平分享了他重回新教的故事。在他的著作《幻滅》(Disillusioned)的開場白中,舒平解釋道,他之所以離開東正教會,是因為他相信教會內某些教義立場「正式地、嚴重地傷害了福音的純潔」。在我自己研究過羅馬天主教和東正教的教義後,也有相同的感受——並對宗教改革有了新的認識及感恩。
前天主教徒卡斯塔爾多在他的書中指出:「宗教改革家絕非試圖與基督教傳統訣別,而是在尋求恢復傳統,這是我們必須在我們的時代重拾並效法的遺產。他們認為,解決我們當前對新教『失望的迷失感(disenchantment)』的方法,是更深入地『認識宗教改革的歷史,而不是逃離新教』。」他們說,「很多時候,改信者一心想要逃離他們成長時期經歷到的新教,卻沒有停下腳步來問一問那究竟『是不是真正的新教』。」
對那些正糾結於是否離開新教的人,像奧特倫德即將出版的新書《做新教徒的意義:一個不停止改革的教會》,以及Matthew Barrett所著的《宗教改革即是信仰的更新》等資源,可幫助我們在考慮轉身加入另一種基督教傳統前,先檢視並嘗試了解自己的信仰傳統。如果我們對自己的神學傳統沒有堅定的認識,我們無法期望自己對其他種信仰主張能做出適當的回應。我想呼籲我的新教同伴們,在沒有充分檢視所有你即將接受的其他基督教傳統的教義前,不要貿然躍進,也不要輕易捨棄那些尚未好好檢視過的新教教義。
當我們為這些決定禱告和做研究時,我們都必須對聖靈的引導保持敏銳。無論祂引導我們到何處,願我們在信念上保持謙卑,永遠順服主耶穌基督的主權。這樣,我堅信祂會在恩典和真理中指引我們的腳步。
Andrew Voigt 是一位作家、記者,也是神學和教會歷史的熱心學生,住在北卡羅萊納州夏洛特附近。Andrew 和他的家人都是 Providence City Church 的成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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