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牧養憤怒、焦慮、痛苦的人? 好的牧養方式會效法上帝並帶來祂的同在。讓我們在羊群所在之處——迷失、憤怒及恐懼中——與他們相遇。 (2024年12月25日)

新聞提供: Christianity Today

(Matthew LaPine)在我十歲那年,我記得有一次父親向一位男子伸出手,但那名男子卻堅決地將雙手放在背後。那是位曾是我們教會成員的男子,他對我父親非常生氣。


這個令人不舒服的場景讓我學到了身為牧師的意義。我記得父親向我們解釋那名男子為什麼生氣,但父親的語氣中毫無怨恨。他的解釋方式讓我們能看見這名男子內心的痛苦。

心理學上有一句俗話:「憤怒的背後是恐懼」。我們或許可以再加上一句:「恐懼的背後是痛苦」。在我父親身上,我看到一種健康的能力:他能將他人的憤怒重新評估、理解為痛苦。父親並沒有將那名男子的情緒當作他對自己的批判,而是選擇一種能產生同理心的視角。

在現今時代,我們被憤怒、恐懼和痛苦所吞噬,牧師也不例外。我們的日程表上充滿絡繹不絕的憤怒的人,這讓人疲憊不堪。我們很容易將他們的憤怒內化,或將他們視為刻意製造紛爭的人。但這是個錯誤。當耶穌被馬大指控疏忽了拉撒路的病時,耶穌回應:「你兄弟必然復活」。祂能看見馬大斥責背後的痛苦 (約翰福音11:21-23)。

我們都需要一些幫助,來理解我們的羊群和我們自己內心複雜的情緒。但我們該如何牧養那些憤怒、焦慮或受傷的人?有一位神學家比任何人都更教會我如何牧養痛苦中的人:托馬斯·阿奎那 (Thomas Aquinas)。

提到阿奎那或許會讓人感到驚訝,因為他主要是以他傑出的神學成就,而非牧養能力而聞名(儘管G.K.切斯特頓曾在這兩方面稱讚阿奎那。他說,阿奎那「擁有一顆寬大的心和一顆睿智的頭腦」)。阿奎那對我們最重要的貢獻,是他對情緒本質的清晰理解,以及「如何解讀情緒」的清晰思路。

阿奎那對人類情感有幾個洞見,能幫助我們的牧養工作。首先,他強調人類的情緒/情感總會反映在身體上。他堅持認為,如果不了解身體,我們就無法真正理解憤怒、恐懼或內心痛苦的具體動態。此外,阿奎那也強調,情緒/情感並不像我們的思考和選擇那樣,在一種深思熟慮的、有意識的層面上運作。情緒/情感涉及無意識的反應和我們看待事物的方式。

情緒體現在身體上
焦慮是什麼樣子呢?當我心跳加速,胃部不適,腦海充滿負面的可能性時——這些感覺是焦慮嗎?還是這些想法才是焦慮?是身體決定我是否在焦慮,還是我的大腦 (心智) 決定我是否焦慮?

阿奎那說,這兩者都是我焦慮的一部分。他在《神學大全》(Summa Theologica) 中論證,我們的靈魂不僅負責思考,也掌管生命本身及其所有能力。靈魂是所有生物「生命的第一原理 (first principal of life)」。我們所有的能力都來自身體與靈魂的結合,無論是消化能力、自我醫治能力,情緒和感知能力,以及思考和選擇能力。我們是一個整全性的存在 (holistic beings)。

因此,舉例來說,焦慮是一種透過「身體的變化」產生的靈魂動作。在阿奎那看來,我們絕不能將身體和靈魂分開來看——兩者都不能單獨構成情緒。

因此,身體不健康會影響情緒,就像化油器漏油會影響吹雪機的運作一樣。但與吹雪機不同的是,身體會不斷地重塑自己。我們的思想、行為和經驗會形成習慣,這些習慣會影響未來的情緒狀態。此外,我們的身體也會透過神經通路和荷爾蒙環境形成習慣。

身為牧師,我需要記住,情緒並不等於深思熟慮、有意識的行動。當我們混淆這兩者時,我們就會認為人們對自己的情緒有及時的控制力,但實際上並非如此。情緒習慣/慣性是一個人長期以來所思、所聽、所見、所經歷之事累積形成的結果。它們來自每個人的天性、教養和能動性(agency) 之間神秘的互動。這種全身的情緒反應可以影響一個人對生命的所有體驗。神經化學物質也會以好的或壞的方式影響一個人的視角。認識到身體在情緒/情感中扮演的角色,有助於牧師以同理心回應一個不堪重負的人。

情緒有其自身的邏輯
我的手心在流汗,但我其實被堅固的安全帶牢牢地鎖在雲霄飛車上。我知道自己很安全,但我的身體知道嗎?為什麼我跟自己的身體對「危險」持不同意見?身體必定有它自己的邏輯。

阿奎那幫助我們理解我們的內在衝突——我們能如何在感受到某些東西的同時,拒絕這種感受。在《神學大全》中,他區分了人類的兩種判斷方式:身體的「快速判斷」和我們的「理性判斷」。我們可以稱這兩者為「感知」和「思考」。這與他對情緒和選擇的區分相似。事實上,我們大部分的情緒反應都來自無意識的感知。

這就是為什麼我們總感覺情緒似乎突然就「發生在我們身上」。例如,當我們看到一張憤怒且具有攻擊性的臉時,我們不會想:這個人可能會對我構成危險。我們只是感到害怕。當有創傷經歷的人被某個事件觸發情緒時,他們不會這樣思考:我現在恐慌發作合理嗎?他們就是直接地經歷恐慌發作。

身為牧師,我需要記住「感知」並非深思熟慮的行動。這有助於我區分人們自動的、無意識的想法,以及他們反思過後、有意識的想法。

情緒是對經驗的反應
人類與巴甫洛夫的狗既像,又不像。是的,甜食或鹹食都會讓我們垂涎欲滴。但我們也會對更複雜的刺激做出反應,例如想到要去健身房時。我們是如何對健身房產生「正面的感覺」的?不僅僅是透過對自己說著想去健身房,或是透過真的體驗健身房——可能是開始個人的健身計畫或成為健身房社群的一員。我們的經驗可以塑造我們的慾望。

在《神學大全》中,阿奎那強調,我們的情緒直接對具體事物做出反應,我們也會從這些事物中學到經驗性的知識。例如,我們透過觸摸熱爐子來學會對燒傷的恐懼。因此,我們情緒形成的方式部分取決於我們的行為,也部分取決於我們的思考。

我們的語言塑造了我們的經驗,而我們的經驗賦予語言情緒的內涵。告訴自己這個蜘蛛沒有危險並不足以改變我對它的情緒 (恐懼)。只有當我照著這個信念去做,把蜘蛛拿起來而沒有受傷時,我的情緒才會改變 (不再恐懼)。我們的經歷會教導我們。

身為牧師,我需要記住,人們從經驗中學到的功課可能是具有傷害性的,也可能是醫治性的。例如,某個教會成員的經驗可能告訴他,男性、父親或牧師是不可信任的。這位成員可能會以符合她過去經歷的方式回應你的牧養,而這些反應可能與你無關。理解經驗中的傷痕,可以幫助牧師以更富同理心的探索心去牧養受苦者。

但是,受苦的人也可以透過在基督身體中的屬靈生活經歷裡找到醫治。教會群體可以在一個人成聖和得醫治的過程中發揮作用。基督的身體透過聖靈所賜的恩賜將元首基督的養分分給眾人 (羅馬書12:3-8;以弗所書4:11-16;歌羅西書2:19)。教會聖禮也教導、不斷提醒基督徒關於在基督裡的死與復活,以及持續依靠基督的靈性滋養。

上帝醫治性的存在
阿奎那也教導我們一個幫助受苦者的終極方式。我從阿奎那那裡學到,真正的醫治和喜樂最主要來自與上帝的相交。溝通的目的是為了與神相交。儘管了解自己和自己的痛苦可能會有所幫助,但我們終極的喜樂還是來自我們深愛的那一位的同在。

所有人類都與上帝疏遠,卻同時渴求一切美善和喜樂的源頭。阿奎那在保羅致加拉太人的書信的註釋中這樣說:「終極的完美,即一個人內在的完美,是喜樂;喜樂源於所愛之物的存在。然而,擁有上帝之愛的人已經擁有了自己所愛的,正如約翰一書4:16所說:『…住在愛裡面的,就是住在神裡面,神也住在他裡面』」。

對阿奎那而言,人類最大的盼望就是耶穌將我們帶入三位一體的團契之中。耶穌的道成肉身、祂的生命、受難、死亡和復活使我們得以與我們所愛的 (上帝) 恢復關係。他在《哥林多前書》的註釋中寫道,透過基督道成肉身,「那位不會受苦的上帝受苦且死去」,使我們在祂的死和復活中與祂聯合。在基督裡,我們也得著聖靈。聖靈透過祂的同在和恩賜醫治我們的情感。阿奎那說:「聖靈藉著愛住在我們裡面。」這種愛能醫治並引導我們的情感。

好的牧養方式會體現/效法上帝,並帶來祂的同在。我們在羊群所在之處——往往是迷失、憤怒及恐懼中——與他們相遇。我們將羊群引向溫柔謙卑的大牧羊人 (太11:29)。這位大牧羊人賜下一位保惠師:祂與我們一同嘆息,為我們代求 (羅馬書 8:23、26-27)。

我們可以說,上帝在我們有需要時,不帶焦慮地與我們同在。阿奎那教導我們,上帝與我們相交並非為了填補祂自身的某種不足,而是為了堅固我們。我們受造是為了在祂裡面經歷良善和完整的生命。阿奎那在《神學大全》中寫道:「上帝的心意是將祂自身的完美傳遞給我們,這種完美即是祂的美善。」

當我們將基督的恩賜帶給祂的羊群時,我們需要體現祂那溫柔謙卑的智慧——如雅各書所形容的:「清潔、和平、溫良柔順、滿有憐憫、多結善果、沒有偏見、沒有假冒」(雅各書3:17)。即使面對他人焦慮和憤怒的情緒,我們也可以透過不防禦、充滿同理心和好奇心的聆聽來做到這一點。我們要用從上帝而來的安慰來安慰痛苦的人 (哥林多後書1:4)。

阿奎那教導我們透過智慧的提問來更好地幫助他人得安慰。我們可以首先思考:(對方的) 身體是如何參與這種情緒的?有哪些批判是他不經思考自動做出的?他的經驗是如何教導他做出這些論斷的?這些問題最終能幫助我們溫柔地將痛苦的人引向上帝的同在,無論是現在或永恆。因為有一天,上帝將「親自與他們同在⋯⋯祂要擦去他們一切的眼淚;不再有死亡,也不再有悲哀、哭號、疼痛」(啟21:3-4)。

馬修·拉皮納著有《身體的邏輯:重拾神學心理學》一書。他是基石教會(Cornerstone Church)的神學發展部牧師,也是愛荷華州艾姆斯鹽網神學院(Salt Network School of Theology)的講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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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eated: 2024年12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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