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你政治上的敵人 耶穌使用一群相互敵對的人來建立祂的教會。為什麼我仍喜歡刺傷我的敵人? (2023年11月22日)
通常在感恩節時,我會和家人一起在家裡準備晚餐。我們可能會一邊做事ㄧ邊聊著宗教和政治,但不是那種不愉快的聊天氛圍。在長達十年的時間裡,我們讀著同樣的神學家的著作,欣賞同樣的學者,並在社會議題的看法上有共鳴。
然而,在2016年大選兩週後的感恩節,我獨自站在陽台上哭泣。大約五年前,上帝開始用一連串重大的生命事件來讓我人生故事裡埋藏已久的部分復甦。在這個過程中,我開始用與家人用截然不同的方式看待這個世界——我開始視ㄧ些家人為有錯誤想法的對手。
如今,當我認為某些事情很災難時,他們反而認為我「反應過度」。我感到自己被疏遠了,迷失了方向。
當我努力想弄清楚自己的困境時,我想到耶穌曾隱晦的警告門徒:你們不要想我來是叫地上太平,我來並不是叫地上太平,乃是叫地上動刀兵。因為我來是叫「人與父親生疏,女兒與母親生疏,媳婦與婆婆生疏;人的仇敵就是自己家裡的人。」(馬太福音10:34-36)。
我們稱呼耶穌為「和平之君」,但祂卻宣告祂將擾亂和平,乍看之下這似乎很諷刺。但我逐漸理解,耶穌所擾亂的是一種人為的表面和平,一種透過「順從性」和「一致性」來實現的和平——也就是巴別塔的基本特色(創11:1-4)。由於這種和平依賴於建立並且維持這樣的「相同性」,因此它無法為這個暴力且分裂的世界帶來醫治或和解,即使是那些碰巧自認為基督的追隨者的人也無法做到這一點。
神聖的攪擾
在上帝打亂我家的一致性之前,我一直很自在地認同自己是「模範少數族群」——能自在地融入白人、中產階級、政治保守的福音派基督徒圈子裡。我心甘情願地將上帝賦予我的族裔身分附屬於「模範少數族群」的身分之下。我滿足於脫離台灣文化遺產的感覺,滿足於自己是實現了美國夢的第二代美國人的想法。我將童年的創傷經歷與父母的文化聯繫在一起,並盡可能地在我的身分與他們的身分之間拉開距離。
2014年,一段充滿醫療和心理健康危機的時期使我展開兩年的心路旅程,拉近了我與父母的距離,幫助我揭開我們家族破碎的歷史根源。我認識到,我家族裡好幾代人都經歷過壓迫和創傷,包括日本帝國主義、種族隔離、美國空襲、激烈的政權更迭;新來的掌權者竊取我們的土地和資產、施行大屠殺,以及被稱為「白色恐怖」的持續性暴力政治鎮壓,跟數十年的戒嚴。在最初的幾代中,我的祖先本身是壓迫者,他們是為逃離貧困而大規模遷徙的漢人的一部分,這些人在台灣定居下來,而台灣島上的南島語族部落已在此居住了數千年。他們的到來導致許多原住民部落大規模失去文化認同。
對家族歷史的學習促使我重讀聖經。我第一次在初世紀廣大的農民階級猶太人身上看到我的父母、祖父母,甚至台灣原住民的形象——他們在羅馬帝國主義的壓迫下掙扎求生,也在更富有、更有權勢的猶太同胞的腐敗行為中求生。我從渴望得到解脫、渴望正義的受壓迫者的角度來讀耶穌的教導,而不是從追求個人靈性發展的安逸的美國人的角度閱讀。
這種視角的轉變將我引向自己城市裡無助和受到欺負的人:住房無保障和無家可歸的人、因著混合身份焦慮的移民家庭、受到創傷的難民、仍在遭受吉姆·克勞法(Jim Crow)和白人大規模遷離後所帶來的經濟影響的整個社區。當我與這些人建立連結時,我開始相信他們就是耶穌用來檢驗誰是祂真正跟隨者的試金石(馬太福音25:31-46)。
我與這些鄰居的關係為我的生活帶來了完全不同的屬靈責任感。我意識到自己囤積財富或沉溺於享樂主義的方式,在我所處的社會經濟階層裡的基督徒之中太常見了。我的新朋友們面對看似無法跨越的障礙時所展現出的信心斥責了我易於抱怨瑣事的習慣。我對自己心裡的種族偏見(約翰福音4:9)、階級歧視(雅各書2:3、4)和宗派主義(林前3:3-9)感到罪疚。我的生命裡似乎沒有一件事是乾淨的。
新的政治,舊的問題
突然之間,我幾十年來所擁護的政治並不能解決我這些被邊緣化的朋友們所迫切關注的問題。這些人完全能合理的不滿那些對他們的困境麻木不仁的主流群體。但我曾經的政治框架往往把他們歸類在製造麻煩、劣等人群的行列,認為他們被輕視、抵擋或驅逐是應該的。現在,我理解他們並愛上了他們,我認識到他們並非蓄意製造麻煩;他們渴望解脫和公義——就像我自己的家庭曾做過的那樣。
聽著他們的故事,我無法不感同身受。他們的匱乏成了我在意的事;他們的敵人成了我的敵人。我在社群媒體和餐桌上征戰,並得到了一群有同感的新朋友的支援。
很快的,我的激情反轉引發了與家人和多年好友的摩擦。有些人發來尖酸刻薄的訊息。其他人則退出了我的生活。有的時候,我甚至覺得連丈夫和婆婆都成了我的敵人——儘管我們共同信仰基督,他們的基本價值觀和政治上不同的忠誠歸屬造就了我們之間無法跨越的鴻溝。我變得善於譴責別人。但這種慣性的詆毀態度讓那些無法輕易把我「取消好友」、取消追蹤、迴避我或拋棄我的人感到厭煩。
我不想承認自己被自以為義的魔咒所迷惑。我的內在發生了很多改變,不變的是,我仍然認為某些人被輕視、抵擋或驅逐是應該的——只是換了另一群人而已。
耶穌的第三條路:愛仇敵
基督教信仰裡有許多事是個謎,但對於我們應該如何對待我們的敵人,卻從來不是個謎:
「你們聽見有話說:『當愛你的鄰舍,恨你的仇敵。』只是我告訴你們,要愛你們的仇敵,為那逼迫你們的禱告,這樣就可以做你們天父的兒子,因為他叫日頭照好人也照歹人,降雨給義人也給不義的人。你們若單愛那愛你們的人,有什麼賞賜呢?就是稅吏不也是這樣行嗎?你們若單請你弟兄的安,比人有什麼長處呢?就是外邦人不也是這樣行嗎?所以你們要完全,像你們的天父完全一樣。」(馬太福音5:43-48)
但是,我們為什麼要愛那些不斷努力激起我們恨意的人?仇恨能讓人感覺是捍衛被壓迫者的正義武器,或是幫助被掠奪者保持尊嚴的工具。我們不難理解為什麼耶穌時代的人們解析利未記19:18的「鄰舍」一詞時,用它來論證蔑視或暴力對待壓迫者是正當的(馬太福音5:43)。
然而,無法逃避的事實是,不愛我們的敵人要付出的代價更大。當我觀察到部落主義在我的生活和這世界日益嚴重的影響時,我認識到耶穌教導的是一種古老的智慧——既適用於學校操場上的爭執,也適用於高風險的衝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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