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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成為好撒瑪利亞人的路上跌倒了
當我們把自己描繪成英雄時,往往忘了自己有著人性。
(2024年01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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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新聞提供者: Christianity Today完整新聞及原始連結
我認為,許多人讀「好撒瑪利亞人」這個寓言時,潛在地認為它傳遞的基本信息是「面對那些悲慘的人時,別當個混蛋。」

主日學的故事圖片在我們的腦海中展開。一個無辜的可憐人慘遭毆打,任何有道德的人都會感到震驚。祭司和利未人看到了他,從路的另一邊走過。他們冷酷無情的行為讓我們大吃一驚。這肯定不是任何一個正直的人會做的事!他們怎麼忍心讓這個可憐的人躺在路邊?我們天馬行空地把自己代入故事中,扮演著好撒瑪利亞人的角色,確信這種事如果發生在我們日常生活中,我們肯定會做正確的事。

但在我的親身經歷中,這個故事的結局卻截然不同。

當時,我正開車返回位於東非國家布隆迪(Burundi)內陸農村的家,我在那裡以宣教士醫生的身份生活和工作。在過去的幾天裡,我經歷了一場馬拉松式的高壓跨文化和多語言會議,會議的主題是我們醫學院的國際認證。在為三個小時的返家車程做準備時,我已精疲力盡。我只想見到我的家人,和他們分享副駕駛座地板上的外帶食物。

我的車在兩旁長滿香蕉和棕櫚果樹的狹窄山路上蜿蜒前進。在我住在這裡的最初幾年裡,這段危險的旅途——陡峭的高低落差和有限的視野讓我恐懼,但現在,這已是司空見慣的事了。我一邊開車,一邊禱告旅途的時間能減緩我心靈上的疲憊。

當道路再次轉彎時,我看到前方發生了騷亂:玻璃碎片、一輛碎爛的摩托車和路邊混亂的人群。兩個年輕人正把一個人從摩托車上拖下來,一個人抱著一條腿,另一人抱著一隻手臂,把他拖到路邊狹窄的碎石路肩上,而旁邊是陡峭的峽谷。

我意識到這件事才剛發生不久。我頓時陷入確信自己應該怎麼做但又猶豫不決的糾結裡。我很想繼續開車。畢竟,現場沒有人會知道我有義務提供協助。對我來說,風險也很大。我必須在夜幕降臨前趕回家,否則開車會很不安全。捲入其中可能意味著被勒索,甚至被指責是車禍的罪魁禍首。唯一能讓我停下腳步的是我成為醫生時的誓言,繼續開車幾乎會讓誓言失去意義。我非常清楚這個區域缺乏急救服務,也沒有其他幫助。

我把車停在路邊,下了車。「我是醫生,」我用蹩腳的基隆迪語說。我跪在昏迷的男子身邊,他頭部有一個很大的傷口,濃稠的血跡直直流到路上。我注意到他還有呼吸,瞳孔對光線有反應,脈搏也很好。如果送到醫院,他可能會沒事。

「這裡有人會說法語嗎?」我問旁邊的年輕人。幾秒鐘後,一個人從人群中走出來,用法語和我打招呼。「還有人受傷嗎?」我問。

他指著20公尺外的一小撮人,我驚訝自己還沒注意到從那個方向傳來的巨大哀嚎聲。我走過去看了看。當我檢查女子脛骨的大面積的開放性骨折時,她痛得大叫起來。腿傷很嚴重,但她顯然意識清醒,呼吸也很順暢。

我做完我能在路邊做的所有事了。「你們打算怎麼辦?」我問這位講法語的年輕人。他臉上露出了我們再熟悉不過的無助表情——沒有交通工具,沒有錢,也沒有人可以求助,周圍所有人都在同一條船上。

我再次意識到,他們並不是在等待任何急救服務。他們也許希望計程車能在接下來的六小時內把人送到某個地方,但這可能為時已晚,尤其對那個昏迷不醒的人來說。

「聽著,我車上有位子,可以載他們其中一人去醫院。」我提議道。

「帶那個女孩去!」我身邊的男人立即回答。

「那個男的病得更重,」我反駁。

「他已經死了。」

這顯然不符合事實,我開始生氣了。「他還有呼吸!」我提高音量。

那名男子望著路邊被遺棄的身軀,似乎第一次想起他。我懷疑摩托車司機是旁觀者眼中的無名氏,而受傷(但較不嚴重)的女子則是這位男子的朋友,甚至可能是他的家人。

我嘆了口氣。「好,讓我把我車裡的座位都放平。也許我可以帶上他們兩個。」我奮力調整了我的行李和RAV4的座椅。剛好有足夠的空間讓兩個受傷的人躺平,並讓一位男性親屬陪在受傷女子旁。我們四人準備出發。

此時,當地警方已經趕到現場。我試圖解釋將傷者送往醫院的緊迫性。但警察希望我留在現場做一些筆錄,並提供我的聯絡方式。我絕對不想捲入當地警方的事務裡。最後,我說服他們,讓他們放我走,然後我載著滿車的人匆匆上路。

會說法語的人攔住了我。「不要去附近的醫院。求你了。請載他們去城裡更好的醫院。」原路走回市區意味著我無法按計劃在日落前回家。但我知道他是對的。我去過附近那間醫院,它們無法提供需要的救治。他告訴我應該帶他們去哪間醫院。我知道那個地方,我同意了。

在下山的路上,我開始意識到我們正在上演好撒瑪利亞人的寓言。路邊有受傷的人,我面臨一個決定,要麼像其他人一樣路過,要麼帶他們就醫。這些相似之處非常明顯,為什麼我之前沒有注意到呢?

首先,整件事的感受和我想像的完全不一樣。我又生氣、又害怕,又疲憊不堪。車上的女子不停地用基隆迪語尖叫「我要死了!」,我好想吼回去,讓她知道她的尖叫無濟於事。

為什麼是今天?我本來就已經精疲力竭了。在我心中,好撒瑪利亞人總是像一張白紙,他沒有自己的重擔,也不急於處理自己的事,這一點是從他能把手邊所有事放下判斷出來。我看到了他的慷慨,但我總認為他的慷慨來自我所沒有的餘裕。如果我有這種餘裕,我也會像他一樣慷慨解囊。但現實生活中,什麼時候才會有處在如此充裕狀態下的好人呢?

也許效法好撒瑪利亞人意味著認識到我們自己的重擔跟疲憊,甚至我們自己的需求都會伴隨我們進入故事裡。

下山的路很艱辛。我的後座是身負重傷的陌生人,他們所剩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我還要面對一條蜿蜒曲折的險路,路肩狹窄,坑洞不平,行人和自行車擁擠在車道上,卡車以每小時十公里的龜速向山下駛去。若想在這條路上趕路疾駛,會把普通速度就已經是種冒險的駕駛提升到瘋狂的程度,我不得不下意識地讓自己緩下。有次,我重踩了急煞,我的車頭在一輛卡車懸空的後尾極近之處停下。我深吸一口氣,開始用英文大聲的禱告,為了蓋住後面女子的尖叫聲。

我想著我所面臨的風險。帶著這些人開車離去可能意味著我仍然得和當地警察有所來往,我以前曾和他們交手過,我真的很想避免這種事。而趕著下山可能會危及我的生命。我一位朋友曾告訴我,他晚上開車去機場時,看到路邊躺著一個人。當他在考慮是否停車時,想起一些故事,在這些故事中,這種場景是個詭計,目的是讓人們停車,以便襲擊和搶劫他們。我的朋友決定繼續開車。我完全能理解。

這種種可能性都可能出現在寓言故事的背景裡。那個好撒瑪利亞人會害怕被騙嗎?不無可能。他是否會因著幫助陌生人而陷入當地執法單位的糾纏裡?我總是假定客棧就在同條路上,但也許撒瑪利亞人不得不像我一樣走回頭路,從而使自己暴露在夜間旅行的危險中。  
新聞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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